打败肿瘤君，我考上了双一流大学

从拿到通知书的那一刻起，宇浩（化名）就开始憧憬他的大学时光了。

宇浩今年19岁，留着寸头，有着年轻人的朝气，喜欢窝在家里打游戏，但更喜欢跑步、散步，和朋友一起夜骑自行车。今年他以600多分考入双一流大学南京邮电大学，9月7日，就是正式开学的日子，作为新晋大学生，他对即将到来的四年大学生活充满期待。

就是这样一名少年，表面上很难看出他是一名肿瘤患者。就在开学前，他刚刚结束第四疗程的化疗周期。

本以为只是扁桃体发炎

今年清明节前后，宇浩感觉身体有些变化，每天睡醒后总是头疼，伴有呼吸不畅，扁桃体肿大。在当地医院检查后，以为是简单的扁桃体发炎，在医院挂吊水一周，但效果微乎其微。

平时晚自习后，他总习惯到学校操场跑上一两圈，但“治疗”后还是常常“走两步就累”，头疼到没办法上课学习。直到5月初，意识到严重性的爸妈带他再次去医院做了一次病理性活检，“当时怀疑是淋巴瘤，让我们去三级医院再确认下。”

宇浩爸妈一下慌了，当即带上病理切片来到南京的东南大学附属中大医院。一周后，宇浩被确诊为弥漫性大B细胞淋巴瘤（DLBCL），一种高侵袭性、发展迅速的血液系统恶性肿瘤。

淋巴瘤是中国最常见的恶性肿瘤之一,也是“少数可以治愈的恶性肿瘤之一”。根据瘤细胞病理特征，淋巴瘤主要分为霍奇金淋巴瘤（HL）和非霍奇金淋巴瘤（NHL）,其中NHL约占所有淋巴瘤的90%左右¹。NHL中占比最多的又是宇浩所患的DLBCL，约占35%-50%²。

DLBCL跟其他亚型淋巴瘤相似的是，可以原发于身体的任何器官和组织，症状包括全身症状如不明原因的发热、盗汗、体重下降、皮肤瘙痒和乏力等，以及局部症状如发于肺部即表现在呼吸困难、咳痰等。最常表现为无痛性的进行性淋巴结肿大。因此，多数情况下病症是隐匿性的，很难被患者察觉。

“宇浩其实是有症状的，因为他的肿块长在鼻腔，引起鼻塞，进而导致头疼。”宇浩的主治医生、东南大学附属中大医院副主任医师张孝平补充道，因为就诊相对及时，宇浩的病情按Ann Arbor分期属于Ⅱ期，累及鼻腔和一个淋巴结区域。“不算严重，且预后较好。”

张孝平。图/受访者提供

但另一方面，DLBCL也是所有淋巴瘤中治疗难度相对比较大的。张孝平解释，治疗难点就在于它的复发难治。从数据来看，DLBCL患者的5年总体生存率约60%-70%，并不算低，超一半的患者在一线治疗后可以获得并维持完全缓解³（肿瘤完全消失，并且持续至少一个月以上）。但剩下的30%-40%患者则通常在一线治疗结束后会在2年内复发⁴。

“一旦复发就很难治。”张孝平说，虽然目前有针对复发/难治DLBCL的二线及后线治疗方案，但总体患者生存率并不高，而且这类患者往往预后更差，生存期更短。因此，在接诊初治DLBCL患者时，医生们都希望给予更好的一线治疗方案，只要两年内不复发，复发的几率就会明显下降，进而维持到五年不复发，“那基本上这个病就算治愈了。”

2023年之前，全球范围内一线DLBCL的标准治疗是R-CHOP方案，即一种靶向药物利妥昔单抗（R）联合四种化疗药物（CHOP，每个字母代表一种化疗药）。“R-CHOP方案统领了20多年，医学界其实一直在做各种各样的尝试，比如有的把化疗强度增大，有的尝试再加一个化疗药，形成R-CHOP+X方案，但是都没有进一步提升一线疗效。”张孝平说道，直到2023年1月，维泊妥珠单抗（Pola）在中国获批上市，适应症为联合R-CHP一线治疗DLBCL，给患者带来更高比例的治愈可能。

一线治疗的突破

宇浩率先尝试了Pola-R-CHP一线治疗新方案。

因为不想给宇浩太多心理压力，父母并没有及时将病情详细告知宇浩，只是解释说有点炎症，要挂一天水消炎。宇浩自己也很看重高考，这是多年努力后收获的时候，一个理想的成绩才能对得起多年的辛苦付出。

此时距离高考还有20多天，DLBCL又是高侵袭性的疾病，如果不及时控制可能让他体内肿瘤的增值进一步加快，结果更不堪设想。父母和张孝平医生商量后，决定先用一天的剂量，“用最好的，不管什么代价，只要效果好就行。”宇浩妈妈说到。

张孝平推荐的治疗方案是维泊妥珠单抗方案。她解释，之所以选这一方案，一是因浩宇年龄较轻，而且即将参加高考，“Pola的副作用更小一些”；二是基于药物本身的特性，“R是一个CD20单克隆抗体，而Pola是全球首个靶向CD79b的抗体偶联物（ADC），药物分子由抗体、连接子和细胞毒性药物三部分组成，抗体对于B淋巴细胞表面广泛表达的CD79b抗原具有高亲和力，可实现精准定位；同时又加了对肿瘤细胞的杀伤作用，在抗体靶向到B淋巴细胞后，通过裂解释放出高杀伤力的细胞毒性药物，诱导肿瘤细胞凋亡。”

宇浩的身体状况也印证了比较好的结果。

“那天吊水回去后我告诉爸妈我感觉好多了，除了有点累，想睡觉之外其他还好。”宇浩回忆起第一次治疗，没什么特别不舒服的，白天依然正常上课，晚自习在爸妈强制要求下取消，得以能有更多的休息时间。高考结束后当天晚上，爸妈告知了宇浩他的病情，他并没有多惊讶，“我知道自己没好，只不过不知道这么严重。”第二天，爸妈就带着他住院，开始正式治疗。

宇浩在备考中。图/受访者提供

“之前他的LDH（乳酸脱氢酶）很高，肿瘤增值指数也很快，但第一次用药后这20多天疾病并没有进展。”张孝平当即就为宇浩正式开始使用Pola-R-CHP联合方案治疗。按照21天一个疗程进行治疗（7天用药+14天恢复），至8月中旬完成三个疗程后，又对宇浩进行了一次中期评估。

按淋巴瘤Deauville评分标准，宇浩中期评估结果显示为3分，意味着虽然体内还有一些残留包块，但已经没有肿瘤活性了。“按照PET-CT来看，他已经达到了完全缓解，还是挺好的一个疗效。”与此同时，张孝平对宇浩后续治疗同样保持乐观。

她提到，此前一项基于Pola-R-CHP治疗方案的III期POLARIX研究（该研究是一项全球性、多中心、随机、双盲、安慰剂对照的临床试验，共纳入879例患者），结果显示，与对照组相比，POLA-R-CHP组2年无进展生存率（PFS）达到76.7%⁵。“Pola-R-CHP组的2年不复发的患者人群比例数更高，如果病人经一线治疗能处于持续缓解状态，那他将有更大的治愈可能。”

宇浩对自己有可能治愈也充满希望。“现在对这个疾病没有特别大的恐惧，我就听医生的话，听爸妈的话，他们说我能治好，我就不管其他的。”唯一遗憾的点是，高考第一天的晚上，不清楚实际病情的他没听父母劝阻，坚持如常散步，导致身体异常疲累，第二天考物理时，总感觉“题目就在眼前转”，导致发挥不够理想。

期待让更多患者获益

因为化疗药的副作用，宇浩格外在意头发，他感觉到自己不断在掉头发，“我怕自己快秃了。”但张孝平坦言，相对来说宇浩是比较幸运的，Pola-R-CHP中的化疗药，已经为其选择了副作用相对较小的脂质体阿霉素，如果是普通的阿霉素可能头发已经掉光了。

“但更多的情况是，Pola-R-CHP在我们实际临床中并不是每个病人都用得起。”张孝平算了一笔账，因为Pola还没有被纳入医保，患者只能自费使用。一个病人至少需要注射3-4支Pola，也就是3-4万钱。6个疗程是一个完整治疗周期，那就需要患者负担约20万元。

因此，即使《2024CSCO淋巴瘤诊疗指南》中已经将Pola-R-CHP作为初治DLBCL患者的I级推荐，但实际临床中Pola-R-CHP却不一定是医生的首推方案，更多需要根据患者的实际经济状况来推荐一线治疗方案。

以东南大学附属中大医院为例，张孝平介绍他们医院使用Pola-R-CHP作为一线治疗的患者还不多。张孝平提到，此前有一个20多岁的DLBCL患者，初选治疗方案并未选择Pola-R-CHP，虽然当时达到了完全缓解，但半年后的复查时出现复发。“他确诊前跟一个姑娘订了婚，姑娘父亲听说他患病了就有点不同意，现在又复发了，他很崩溃。而且他前面花的好多钱也相当于白费了，得重新再来（治）。”

与肿瘤的较量，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，这不仅需要个人的坚持与意志、家庭无条件的支持与守护，更需要医疗技术的创新给患者带来新的希望。另一方面，药物的可及性同样至关重要。如果治疗的经济负担成为许多患者及其家庭难以承受之重，那先进治疗方案的意义将大打折扣。如张孝平所言：“Pola前景挺好的，如果能够进医保，我们会向更多合适患者推荐，患者也会更加获益。”

宇浩又重新骑上自己心爱的自行车。图/受访者提供

当然，任何药物的治疗方案或先进的治疗方式，都是在疾病发生之后的后发应对，在健康管理体系中仍处于“末位”。对于我们来说，任何疾病管理的最佳措施仍在于“防”。张孝平特别提到，其实DLBCL患者主要好发于中老年患者，19岁的宇浩虽然是个“意外”，但实际上已经出现年轻化趋势，这跟人们总是长期熬夜、过度锻炼、过度体力透支、心理压力大导致免疫功能减退有关。

她建议，千万不要透支自己的青春，不要觉得自己还年轻就拼命熬夜，另外要适量运动、量力而行，不要久坐，保持健康生活方式，注意提升自身的免疫力。

明天开始，宇浩即将开启自己的全新生活，坚持继续配合治疗之外，他说如今自己变得更加“健康”，不再熬夜，不会动不动发脾气，保持心情舒畅。毕竟，有好的身体，一切美好与可能才会随之而来。